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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盡頭的路,無止境的愛―電影《長路將盡》失智症患者與照護者的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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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/06/09
作者 王竹語 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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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《長路將盡》(IRIS,2001)改編自JOHN BAYLEY的書 IRIS: A MEMOIR & ELEGY FOR IRIS(中文版《輓歌:寫給我的妻子艾瑞絲》由天下文化出版)。
(圖片來源:IMDBpixta )
片中的他是英國當代著名的文學評論家,也是牛津大學的文學教授;他的妻子寫了二十六本小說,寫過哲學、戲劇和詩句;一生獲獎無數,受封為英國女勳爵,被譽為「英國最聰明的女人」。
他說自己很有福氣能娶到她,不需要再多說,因為好酒不需要推銷,她絕對不會介意被他比喻成酒。
然而,一切的美好與幸福都因為她的失智症而煙消雲散。
一開始,只是她在一次接受訪問中,突然「卡住」:聽不清楚主持人的問題,就算聽清楚,想回答時卻找不要詞彙,說不出話語。
「英國首相的名字是什麽?」醫生問。
很難想像一個寫過二十六本書的人會被問這樣的問題,帶著尊嚴的她,當著丈夫的面,有點不耐煩,有點不高興回醫生:「我不知道,問他吧,不知道,沒什麽大不了,反正一定有人知道。」而且質疑:「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在這裡。」她只想趕緊離開醫院,越快越好。
回到家後,她還是卸下在醫院的武裝,在丈夫面前示弱:「我有很多好點子,但我就是不能把他們合併起來;我常常都把名字給忘了。」
她在質疑,也在求救;她在衰退,也在前進。
再度求醫,醫生說:「基本上,我會安排一下,再做些測驗和掃描,然後確定。」
雖然這位丈夫是高級知識份子,但是面對這樣一個不能治癒、只能延緩惡化的情形,也展現徬徨與無助:「她是一個有頂尖頭腦的女人,但她覺得在寫新書時,特別累而且困難。她有很清澈的頭腦,我已經老糊塗了,但她不是。一切都是她打理的,一直都是:食物、逛街、買票,我從來不應付這一切。」
她說:「如果我不能再寫,我就會像一頭饑餓的動物,就像一頭饑餓的狗吧。」惆悵不平,憂心忡忡。
「不會的,我會給你加油。」他還是耐心撫慰。
這天,門鈴響了,她開門,看了門外的人,向內叫道:「是…...送信的人。」
他知道,她連「郵差」都說不出來,柔聲道:「那只是郵差。」接過包裹,是她的書,「妳寫的書。」他把書地過去給她。
她瞧都不瞧一眼,又說:「那只是郵差。」有點緊張,知道自己怎麼連收信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,又喃喃自語:「那只是郵差。」
「不是你的錯,不是你的錯。」他趕緊解釋,讓她平靜下來。
「對不起!對不起!」她忽然用力的道歉,又提醒自己說:「那只是郵差。」
「是的,好了,沒事的,那只是郵差。」他哄著她,難過到極點。
「那只是郵差。」她還是一直重複說著,好像是拼命去記住,不能再忘了。
多麼令人心疼!即便她意識清楚,外觀沒什麼變,但她自己知道生病了,即便如此;她還是為身邊的人著想,想要儘量不給丈夫添麻煩。
而電影細膩地描繪了與失智者溝通的技巧:多談過去發生的事,一起做過去做過的事。於是他對她執行「懷舊治療」:約她出去,那是他們年輕時常一起做的事。
他問:「如果明天沒下雨,我們就去游泳。」
「不要。」她其實想去。
「要,妳很喜歡水。」
「不要。」
「妳不是很喜歡游泳嗎? 游泳對你有益。」
「我們什麽時候走?」
「不是今天。」
「我們去倫敦嗎?」
「不,我們去游泳。」
「我們什麽時候走?」
「不是今天。」
「我們什麽時候走?」
她一直重複問「什麽時候走?」,
他要帶她去年輕時他們共同擁有甜蜜回憶的地方,當年的她直截了當,邊游邊說:「我要你!」而如今,他看著她:她穿著襪子就準備下水,他心痛到說不出話。
片中也灌輸了照顧者應有的觀念:如何成熟地、有計畫地走過這歷程,不但照顧到病人,也讓自己不要沉浸在負面的情緒中。
當妻子狀況惡化,晚上睡不著,弄出很大聲音,丈夫也無法睡覺。後來更嚴重,她離家出走,他瘋了似的到處找她,還好她被認識的人送回。
他想:「妳做的每一件事,說的一切,寫的書,妳都做得很好,妳一輩子都做得很好。無論妳做什麽,我知道的。我也知道妳的世界已經沒有我了。」
對病人的關懷似乎永遠不夠,對自己的釋懷也永遠不足。她的狀況越來越不好,他的愛和耐心被磨光了,發瘋了似的發洩大叫:「我恨妳!妳是隻笨牛,我真的很痛恨妳!痛恨妳的每一吋。妳所有的朋友都受夠了,沒有人能再擁有妳,就連妳最好的朋友,失智症。」
這的確讓人心酸,同時也省思:如何讓患者有好的生活品質,自己也獲得圓滿的經驗,是要不斷學習的一門艱深又不易的功課。
整部片子不斷強調丈夫在辛苦照顧妻子之餘,不斷調整自己心態,自己給自己正向力量,走過一切。他想:「她的腦海裡不止有一個世界,一個秘密的世界,我是唯一知道她秘密世界的朋友。」又想:「她在她自己的世界裡,或許,她一直都很想這麽做。」還想:「我要是告訴她我所有的愛,我靈魂所愛慕的,我想她會聽到的。」
最令觀眾動容的是片尾,這一天,他帶著呆滯的她參加她好友的喪禮。
結束後,她看著好友的棺木,看著看著,她忽然想起好友的名字,追著棺木。
他把她拉住,帶她上車。
途中她情緒失控,自開車門,摔出車外,跌下山坡。他嚇壞了,立刻停車,四處尋找,一不小心也滾下山坡,兩個老人撞在一起,這一撞她突然靈台空明,對他說:「我愛你!」他也說:「我知道!」
他把她緊緊抱住,接著又說:「我以前很怕單獨跟妳在一起,現在我絕不離開妳,我們回家吧!我們還有明天、後天、大後天,我們會一直下去。」
她曾說:「教育不會讓你快樂,自由也不會,如果我們現在是自由的,我們不會因為自由或受過教育而快樂,教育或許是讓我們發覺快樂的途徑,它拓展我們的視野,讓我們聽得更多,告訴我們哪裡可以找到幸福。」
是的,對她而言,她得到幸福,她失去幸福;她擁有自由,她失去自由,因為失智,她失掉了幸福,失去一切。影片這樣刻畫她發病後的脆弱:「我覺得,我好像在黑暗裡划船。我有點怕,但是;有時我又不怕。」她黯然無助,害怕,內心好像破了一個洞。
疾病是可怕的,但她在徬徨無助之時,還是有丈夫對她的愛。她深信愛的力量:「人類是互愛的,在性,在友情,還有在戀愛時,他們都能珍惜他人。人類、動物、植物甚至是石頭,都在爭取幸福,提升幸福。」
就是這股信念,她在發病不久後,對丈夫深情的說:「你和我就是完整,如果你或我走了,那我們的完整裡就會有個洞;但一個完整是不會破的,它只會再形成另一個完整。」
令人想起元朝趙孟頫之妻的〈我濃詞〉:
你濃我濃,忒煞情多,情多處,熱如火。
把一塊泥,捏一個你,塑一個我。
將我兩個,都來打破,用水調和,再捏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。
你泥中有我,我泥中有你。
與你生同一個塌,死同一個槨。
「再形成另一個完整」,就是你身上有我也有你,無論實質形體,不管前世今生,魂魄與對方合而為一,如膠似漆永不離。
很多失智症患者到最後已認不得家人,不能回饋任何的愛。照護的家人該如何自處?片中無怨無悔的丈夫給了答案:他包容、他瞭解,他接受。
他說:「就算是不被滿足的愛,也是充滿諒解的關懷。」
因為對他而言,付出的愛永不足夠;對他而言,無限心疼,充滿諒解;對他而言,他不需要天長地久,曾經擁有她,她就是天長地久。
《長路將盡》預告片 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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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欄作家|王竹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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